亚瑟柯克兰的视力从来算不上是有多么良好的,更何况是在雨的黄昏。
他跪在冰冷的小水洼里,第一次是那么的渴求而厌恶地想要看清一个渐行渐远的人的面容。
他就那么走了,属于他一个人的阿尔弗雷德已经死去了。
脑子一片混沌,两百年前北美科德角的海风好像已经在他的耳鬓旁摇起了五月花的米字旗。还有那印.第.安女人怀里的金发稚子,然后光阴滚滚,他护着他一步步长大,教他金本位的利弊,教他罗盘的南北,教他如何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成长,挣脱自己的桎梏,如英雄般凯旋而归、扬长而去。
他自嘲地大笑起来,接着又放声地哭。他习惯性地回首起光辉而陈旧的过去并与乐于与落魄的当下挖苦对比,这是属于他大.英.帝.国的骄傲,是他短暂排解的唯一方式。
太近了,太近了。上一次阿尔弗雷德笨拙地学他拉小提琴时好像还在昨天,而那个只不过齐他腰的小孩双手搓捏着他的衣角哀求他留下来时,甚至就好像这是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他开始战栗起来,到现在,他才发现阿尔弗雷德的离开会给自己脆弱的心带来多么大的灾难。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雕出圆润的木兵,即使阿尔弗雷德已经不再需要幼稚的玩物,他也写好了给独角兽的餐料清单,即使阿尔弗雷德从不能看见它招扬的银色马冀。
而在他离开之后,可能只是短暂的失语,但亚瑟柯克兰所有关于眼前这一切的都乱套了。譬如现在,或许他仅仅只在原地驻留了十几分钟,他也感到狭小的世界已经山崩地裂,斗转星移,那大西洋冰凉的海水好像转瞬间淹去了伦敦。
没这么夸张吧,是这样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吗?
火舌还在地狱的裂缝里挣扎燃烧。离他最近的也是最后的火心散出微弱的光芒,它就要灭了。多么巧合啊,雨要停了。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带走了他一切,而这一切都曾是完本属于他的。浓冗的乌云遮去了明明灭灭的繁星,黑暗中他一无所有,令人可笑的又一次光荣独立,他受够了。
到此为止吧,他闭上眼。
国家也会生病吗?
七月的思念成疾。